离开那天
妈妈含泪“逃走”儿子追了一里路
朋友的顺风车在屋外等候。16日下午3点,植红玉准备出门了。
小峰在一旁,没说话。植红玉拉着儿子:“你在屋里要乖,要听外公外婆的话。”小峰木着,不说话。
植红玉出门,小峰也跟着走出门。车就停在屋前的马路边上,植红玉拉开车门,坐上了车,回过头朝向儿子:“妈妈上班去了哈,你在屋里要乖,暑假妈妈带你上成都来。”说着伸手拉车门。
这时,一直不说话的小峰,突然扑过来,拉妈妈的手,哇哇哭起来。外公植茂林跟外婆谢忠琼赶紧去拉,小峰挣扎着,哭着喊“不要恁个!我要去,我要去!你们不能这样对我!”哽咽而凄厉。
小峰最终被老人拉住。植红玉赶紧拉上车门,司机一脚油门逃走。
看到车走远,植茂林跟谢忠琼放开小峰。没想到小峰朝着车的方向,撒腿就跑,一边跑一边喊“我也要去,我也要去。”植茂林赶紧朝路边的人喊:“快帮我拦到!”小峰跑得飞快,跑了一里路,最终被大家拦下来。
车上,植红玉红着眼睛,眼角湿润,可她却笑着说起话来:“我们这地方还是好”,“空气比成都好”……
整晚小峰都不说话。很晚了,植茂林喊小峰睡觉,小峰不跟外公睡。他跑到之前妈妈呆过的房间里,他要一个人睡。“这样很安静,我可以专心地想妈妈。”峰峰说,他现在特别想给妈妈写一封信,不过担心不能寄到她手里。信里只有一句话:“妈妈,你能回来吗?”
这些话,峰峰从来不跟外公外婆说,也从不跟小伙伴说。他写在纸上,写进作业里。
在揉皱的一张试卷练习上,阅读文章《小布头奇遇记》要求仿写“小布头还可能变成什么?”
横线上是峰峰歪歪扭扭的铅笔字迹——“小布头变成了一辆汽车在公路上跑呀跑,小蚂蚁豆豆和爸爸妈妈一起,坐着汽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,过着美好的生活。”
没有一种童年必须经历分离
邛崃距成都,其实不过百公里。但就是这么一段两小时内车程的距离,却不得不令峰峰过早地承受与母亲分别的泪水,也让其成为中国当前6100万留守儿童中的一分子。短距离都如此,更遑论其他动辄跨区域、省际,分别时间以年计的留守之痛。或许他们现在还无法真正理解或辨别这“无可奈何”的分离的复杂缘由,甚至也会对父母的“狠心”心生抵触,但峰峰们每一声分离时的哭嚎与那希冀的眼神,已经无法让人真正转过身去。
父母在外谋生,孩子在农村留守。这早已成为这个流动时代的另一种“乡愁”。我们尚且不知道,这样的留守经历会如何影响峰峰的人生轨迹,长大后他又会以怎样的心态来看待这种过早的分离?而当这样的留守童年的泪水与苦楚乘以6100万,在若干年后又将“回馈”给社会怎样的重量?或许还没有人能够给出具体的答案,但这终将为所有人所不得不直面。
漂泊与留守的原因很多,具体到每个家庭自身的原因、生活的艰难,子女随迁的种种有形或无形的门槛与阻力。但不管是哪种“苦衷”与“身不由己”,这些以亿计人口离别、团聚中的喜怒哀乐与不确定的命运,其实都深嵌于当前仍处于转型期城乡二元社会的黑白底色之中。
(责任编辑:永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