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进行直播卖货时的紧张与忐忑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至今仍记忆犹新。

  那是2020年11月，时任新疆和田地区和田县园艺场第一书记的祖力皮亚·吾守尔看到村民布阿依夏木汗一脸愁容地过来找她，“书记，家里还有480箱苹果，您帮我卖一下吧?”

  园艺场被称为“苹果村”，几乎家家户户种植苹果树，村民一年的收入基本来源于此。布阿依夏木汗的两个子女在读大学，如果苹果卖不出去，学费也将没有着落。

  “如果是40多箱苹果，我就动员亲朋好友买了，但480箱数量太大了。”跟随布阿依夏木汗的脚步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看到了因滞销堆放在库房的红富士苹果。

  “如果天再冷，这些苹果就冻坏了。”祖力皮亚·吾守尔明白，布阿依夏木汗心急如焚，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向她求助。

  望着成箱的苹果和一脸愁容的布阿依夏木汗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决定试水直播卖货。在那之前，她只在网络上看到过其他主播直播带货的场景，自己从未尝试过。

  将手机放到箱子上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对着镜头鼓起勇气说出第一句话：“大家好，我是园艺场第一书记祖力皮亚·吾守尔，我有一个困难，大家帮我一下好不好?我们这里有红富士苹果，特别好吃，特别漂亮，希望大家支持我们……”

  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的直播间里只有两个人。“那两个人还是我熟悉的朋友。”祖力皮亚·吾守尔尴尬地说。

  眼看没有效果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琢磨改变直播卖货方式。她拿起一个苹果，唱起维吾尔族歌曲《苹果》，并且一边唱一边跳。

  动听的歌声、优美的舞姿逐渐起到了效果，20人、50人、100人……直播间的人一点点多了起来。利用这个机会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再度介绍起苹果。

  “后来一名来自兵团的网友私信留言，480箱苹果他都买了。”祖力皮亚·吾守尔的喜悦溢于言表。

  当祖力皮亚·吾守尔将销售苹果的2.8万元收入递给布阿依夏木汗时，这个中年汉子眼含泪水，连声道谢。

  正是这次不经意间开启的直播卖货，令祖力皮亚·吾守尔意识到网络的力量，以及带给农民增收的希望。

  从那天起，开始有村民找到祖力皮亚·吾守尔，白天忙于日常工作，她就利用晚上时间直播。一个月时间，她的抖音号粉丝量涨到1万多，两个月时间，她帮助村里售卖了价值120万元的苹果。

  思路打开了，销路也打开了。

  在看到祖力皮亚·吾守尔助农直播的成绩后，和田地方政府将她调到和田电商办担任负责人。

  对此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也曾犹豫和纠结，“曾经担任过副乡长、第一书记，怎么忽然间身份就变成‘网红’去直播卖货了?”她一时难以接受。

  然而，转念想到乡亲们通过直播增收而欢欣鼓舞、感动流泪时，她又坚定了自己的选择，“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”。

  在和田电商办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通过选拔和培训，组建起一支12人的直播团队，并不断探索丰富直播内容和形式。

  2021年9月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接到一项任务：由于新冠疫情原因，和田县吾宗肖乡4万吨黄萝卜滞销。她带着团队奔赴田间，一边跳舞，一边介绍黄萝卜。“直播期间，总有网友好奇地问，你们卖黄萝卜为啥跳舞?”祖力皮亚·吾守尔说，维吾尔族本就能歌善舞，这也是他们在直播间吸引网友的一个方式。

  第二天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接到很多客商打来的咨询电话。“从阿克苏、昌吉、喀什等地开来56辆大货车，原本0.8元无人问津的黄萝卜，价格提到1元、1.2元，4万吨黄萝卜收入了4000万元。”祖力皮亚·吾守尔自豪地说。

  卖了家里的黄萝卜，农民买买提明收入了6.9万元，领到钱的那一刻，他开心感动到流泪，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，今年丰收了”。

  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深知其重要性。在和田地委和政府的支持下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担任和田地区直播电商百人团负责人，在开展电商就业大宣讲的过程中，逐步培养起一支200人的直播团队。团队涵盖返乡大学生、家庭妇女、残疾人等，其中有184位女性，既帮助妇女就业又能助力家庭增收。仅两个月培训时间，200位主播的粉丝量就涨到300万。

  从2022年起，这200人的直播团队就散布到和田地区各地，为宣传、销售和田特产“摇旗呐喊”，不断扩大影响力、增加销售额。

  几年来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的直播之路有收获的喜悦，也有失去的遗憾。每次直播，她不仅唱歌跳舞，还经常用所销售农产品装扮自己，例如穿上白菜裙子、戴上油菜帽子，以此吸引关注。

  苹果小姐、黄萝卜女士、白菜小姐……这些都是网友送给祖力皮亚·吾守尔的绰号。“祖力，你今天卖什么产品?穿什么衣服啊?”总会有好奇的网友询问。

  在祖力皮亚·吾守尔看来，直播间不仅可以帮助农民售货增收，也可以宣传和田地区和维吾尔族的特色文化。弹奏民族乐器、演唱民族歌曲、跳起民族舞蹈那一刻，她仿佛登上了舞台。

  对祖力皮亚·吾守尔而言，几年来的直播之路也并非坦途。因为平日忙于直播工作，她疏忽了对家庭的照顾，丈夫对她有过怨言，孩子也曾因此成绩一落千丈，纷至沓来的家庭矛盾让她思考是否放弃直播。

  2023年上半年，因为工作岗位调动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曾一度远离直播一线，她坦言那段时间非常迷惘，“每天都会有村里乡亲、团队成员打来电话、发来短信，问我还能不能帮助他们直播卖货”。

  2023年6月，“团和田县委拿来一份‘青耘中国’直播助农文件，问我能不能协调参与”。祖力皮亚·吾守尔回忆，那一刻像是梦境一样。

  经过相关部门协调、安排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和团队成员又回到了熟悉的直播间。

  “青耘中国”直播助农第一场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将和田县郎如乡的桃子带到直播间，仅一个小时就卖出了1.1万元的桃子。

  然而，在和快递联系后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发现价值1.1万元的桃子运到北京、广州等地，运输费用需要1.2万元。

  为避免入不敷出、交易打水漂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亲自找到快递公司负责人，诚恳介绍“青耘中国”直播助农活动和桃农的不易，最终达成以4400元结算运输费用。其中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自掏腰包承担了2000元。她说，她忘不了乡亲领到钱时对党和政府的感谢。

  如今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已调任至策勒县乡村振兴局副局长一职，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借力电商产业助力乡村振兴。

  3年多来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在直播间卖过蜂蜜、核桃、红枣、酸奶、土鸡蛋等多种地方特产，最忙的一天曾直播15个小时。

  如今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打造的直播团队成员已超过500人，其中212人已在策勒县电商服务中心和当地其他电商企业实现稳定就业，其余则在各自所在地市电商企业实现就业。

  这几年来，她和团队共开展直播超过3200场，销售额合计1.8亿元。自去年加入“青耘中国”直播助农活动后，共开展公益直播1600多场，销售额合计4800万元。同时，祖力皮亚·吾守尔开展线上、线下培训超过300场，帮助5000多人实现电商就业。

  祖力皮亚·吾守尔的抖音号名字叫“和田玫瑰花”。她说，玫瑰花在和田地区种植历史悠久、闻名海内外，“我希望像沙漠中的玫瑰花一样，不畏环境，芳香四溢，赠人玫瑰，手有余香”。

  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 李川